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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里面外放的气息尽皆收回,那道身影自榻上站起,拖着散漫的步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。
他披着一头乌墨流金的长发,轮廓英气的眉眼带着些微倦与懒怠,却也掩不住一身的倨傲贵气。
他对薄恒并不设防,也没有什么拘谨与遮掩,手里系着自己外衣的衣带,侧目瞧了薄恒一眼,眼中带着些分明的笑意,半点没有旁人见薄恒时的那点敬畏拘谨之态。
“已不是头一回了,你这么紧张做什么?”
薄恒瞥见他衣襟拢起之前,胸膛上有一处破损的缺口,笼着一团昏黑的死气,于是眉心越皱越紧,道:“你今日多费了一炷香的时间,这具身体恐怕用不了多久了。普通的既然用不成,莫不如先从部下魔君里选一个用着。”
他看见薄恒冷肃的脸色,展了展疏朗的眉目,道:“正在战时,犯不上动他们。”
他说完,看见薄恒难看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,于是又笑道:“你是老祖我是老祖?我都不着急,你着急什么?”
薄恒与他对望,冷声道:“我若知道到头来还是没法用上恂奇那具神体,当初就不会听你的一拖再拖。”
朦朦的月色从窗纸外昏昏地透进来,与殿内煌煌的火光晕成一种融融的橘黄色。座上人支肘闲坐,鸦黑的长发披在寒霜月白的衣衫上,又一并掩在灯光里,黑白分明又仿佛晕在一处,在光亮与阴影里影影绰绰。
魔祖长暝置身于这样柔和的光影明灭之间,眼里的光亮却犹如长夜寒星一般的锐利。他听着薄恒这样的话,露出一种并不担忧的自如之色,道:“如何用不上?他那具身体,不就是为了给我准备的吗?”——
此计说来话长,若要追溯,要到许久以前。
长暝在初次大战中被帝子神龙拉着一起陷入沉睡,薄恒为防不测,便将他藏去了离虚幻境之中。待长暝的意识好不容易有所恢复,便迅速和薄恒建立了联系,为将来的回归作以准备。
如果他贸然以蛮力强行复苏,那么帝子英与他有所联系,立刻便会察觉,根本就瞒不过长晔分毫。长暝藏匿许久不被发现,也不能因此功亏一篑,所以他们商量过后的计划,是暂时将本体留在离虚境内,并将魂魄缓慢向外转移,借一具身体来金蝉脱壳。
如此,既可使他顺利回归,又可使天界无从察觉。
魔祖的魂魄并不是随便一具身体就可以承受,他们观察许久,将目光落在了大荒。天岁神族既是天生神,又有修炼神速的特殊体质,再从其中选一个天赋最优秀的。从恂奇到步孚尹,他一直都是他们关注的对象。
地界的势力向大荒内暗自延伸许久,还曾因一次意外,将紫星蛇族彻底污染,但好在终究是没有暴露。大荒被天界攻陷的时候,薄恒明面上没有插手,但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,打算将恂奇设法转移到地界来。
是彤华在他前面动了手,将恂奇带到了定世洲去。
于是薄恒又开始想,天岁神族的身体好是好,可惜年岁不永,若是在恂奇死前不能将那具身体夺走,那么又是白白浪费。
他将这话给离虚境里的长暝说,谁知长暝听到这话以后,却突然变得十分从容轻松了。
“他去了定世洲那个小神女身边吗?那你我倒是不用急了。”
长暝的语气里分明带着看热闹的笑意,薄恒不解,却只能听从。他只是想,本来能利用的机会便不多,而步孚尹又显然是要铁了心地守着彤华,若是真的不成,他用强硬手段也要给长暝抢回来。
但事情就顺利得如长暝所说那样,彤华再一次送上门来,问他长生骨是什么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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